公寓车库里有他的宝马,几部奔驰,阿斯顿马丁和几辆非常耗油的卡车。一辆雪铁龙赛车,是2000年赢得印地500赛冠军时,Indianapolis赛道 老板通尼乔治送的礼物。还有摩托车,一部哈雷,一部塞纳基金会赠送的限量版塞纳牌MV-Augustas。当然别忘了他的宝贝飞机、风帆滑浪板、摩托艇、 自行车、卡丁车……林林总总,条条框框,不一而足。
楼上的空调房间装载着他的赛车生涯大事记。他用过的每一种赛车服和头盔,从前在美国赢得的奖杯。
F1奖杯是唯一不在那里的,它们被放在摩纳哥的家中。
而现在,摩纳哥已经成为遥远之地。它们可以回来了。
2003年接受采访,他轻轻松松地说,“我想退出F1时,我会选择在迈阿密定居,那里很像我的家乡哥伦比亚,说西班牙语的人比说英语的多,更可经常吃到家乡菜。”
那一年,意气风发,想象中的退出F1亦是载誉光荣的吧,怎么想得到变迁未来。
金钱世界的利益背弃原本无情。2006年与 Chip Ganassi Racing 签约,出走NASCAR。他故作开心,老东家却早已迫不及待给车房换上新的姓名。
他当然不会忘记,如同我们当然不会忘记,六年F1生涯,是一个赛车手所给得起,职业生命里的最好时光。
2001年,著名的悉尼海滨,站在歌剧院的台阶上,远远能看到丹尼森城堡,大海风帆点点,又一个湿润的晴天。
墨尔本赛道迎来新年的第一批客人。笑靥如花的某、风流倜傥的某、老实厚道的某……他们之中,身穿蓝白赛车服的蒙托亚并不起眼,168的个头不是人们心目中的伟人形象。
维伦纽夫的撞车给赛道带来一片混乱,风暴过后,赛道上只有一辆威廉姆斯赛车,不是舒马赫的弟弟,而是新手蒙托亚。发车时他排第11名,他急切地想证明自己 的价值。不够空间,他必须等待。终于机会来了,在第一弯道加大油门,外道,终于完成进入F1来第一次漂亮的超车,费斯切拉只能疲惫地看着他绝尘而去。
他以哈基宁的风格进入弯道,以享受的姿态在赛道上前行,旗帜随风摇动。油门突然松弛下来。第四十圈,引擎故障,蒙托亚慢慢爬出赛车。
F1的开始没有他预想的那么艰难,也没有他预想的那么成功。
四周后的圣保罗大奖赛。他杠上了炙手可热的舒马赫。他稍稍冲过他一点。一路领先。那一瞬间全世界的惊叹目光为他聚集。可惜第三十八圈被维斯塔潘傻头傻脑撞上。含恨离场。
四周后的巴塞罗那大奖赛。初次完赛即拿到亚军。然而世人纷纷议论哈基宁最后弯道的功亏一篑,无视他激动地举起小银盘子,香槟泡沫喷洒一身。
秋天的蒙扎大奖赛,第一个分站冠军。奈何911事件太过震惊,颁奖台没有快乐张扬,没有传统的香槟祝捷仪式,新闻发布会亦尽量简短。
那一年,他是四位新人中最强劲的一个,被看作F1即将富有争议的未来。
那一年,被问起蒙托亚为何令他印象深刻,Frank Williams笑着赞美,“大雨中的Hockenheimring,他驾驶F3000出赛,连超四部车!”
那一年,罗萨不过是捷豹的二号试车手。
那一年,Paul Soddart公开表示,比起现有的阿隆索,他甚至更愿意招揽韦伯。
他的天才与生俱来,却一再被耽误。命运,似乎容不下一切太喧嚣的事业和一切太张扬的感情。
诚实地说出这句话。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取决于人的意志,命运的小小伎俩会改变许多理所当然的假象,甚至个人的勇气也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转折。
排位王。人们这样称呼他。这究竟是一个赞美,或更多冷言的惋惜。
威廉姆斯。仍然将宝马动力威廉姆斯看作最适合他的车队。不断扶摇直上的,却是两位车手的不和传闻,干脆波及赛道上,2002年印地安那波利斯拼个双双失意。
麦克拉伦。本应令人艳羡的冰火组合。不经然间竟成车手黑洞。
他们批评蒙托亚赛车的策略太冒险,但若然他安于本位,只求取得些微积分,这绝非一位出色车手所为。
有人批评蒙托亚疏于锻炼身体减肥,但试想体重下降是否意味着冠军,舒马赫也不会在健身房花过多时间。
评价一位车手,不可单单以他行为的后果作依据,还要看他的斗心和性格。蒙托亚是天生反叛的人,是个有个性的车手,总不爱听别人指使。但他却深知哪件事该做,哪件事不该做。
他对批评了如指掌。不过,他继续我行我素,他在经验中学习,不去理会人家的批评。这就是蒙托亚。如同他坐在赛车上的感觉。一切来得飞快……
他记得自己五岁,开始接触赛车。
他记得自己九岁,还是个哥伦比亚小童,梳着盖碗头,却已拥有卡丁车全国冠军头衔。
他记得自己十岁,每逢周日都会到教堂,正准备接受第一份圣餐。
他记得自己十四岁,英文和生物不合格,被学校开除。
他记得自己二十四岁,Champ Car初参赛即成总冠军。
他记得自己二十八岁,连乌利贝总统也出席了他的倾城婚礼,他和康妮恩爱默契地朝着一个方向生活。
他记得自己三十岁,Sebastian出生,围场聚光灯下,南美人从不吝惜把自己的宝贝展示在大家面前。
只有F1是他命中那道门槛。曾经以为门槛那边是个琳琅的所在,而推门却发现一条旷野驿道,刻着前途的屐齿和泪痕。命运为他构筑了那么大的陷阱,那一个让他承担更多责任,背负更多期望的陷阱。
现在,风停了。车又重新在绵长的路上行驶,又见明窗灯火。偶尔一辆路车驶过,但黑夜不曾离去。
他在心里说,车开吧,别停。就像光荣与梦想,不知所终,离开的时候不知归期。
他知道下车的时候,他就老了,这是黑夜也不可否认的。
后记:
我经常想念起那些很久远的事情。2001年第三站巴西大奖赛,一下子喜欢上这个莽撞却一派大将风度的车手。
那个夏天,在小房间里贴上蒙托亚的海报,不知不觉已经五年。康柏时期的蓝横条白衣服,生涩的样貌,旧旧的纸张落满尘灰。
那时候和网易的ayrton聊天,都以为蒙托亚和莱科宁就是F1的明天。我们哪里猜度得到,车轮是圆的,谁可以想象未来的走向。一路走到如今,究竟问题隐藏于哪个时光角落。
认定的颠峰不同,难免演绎出不同的路,让我们祝福每条路都有无边风景。
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Stock Car Auto Racing
胡安。帕布罗。蒙托亚。脸上的笑单纯依旧。
日子悄悄过去了,我很怀念它。